事发第二天清晨,家属来到了“自杀”现场

家人随后在太平间看见了李,他左眼乌青肿大、一脸是血,下身穿一条短裤,左脚鞋袜不知去向,长裤扔在一边,上有很多皮鞋印

勤杂工说,李是被七一路派出所民警送到医院的,当时已奄奄一息

周口市医院一名医生私下告诉李胜利的家属,李身上很多伤痕不可能是跳楼造成,生前极有可能遭遇殴打

10月的一天,李家一个亲戚在建筑工地上无意中听见烧饭老太太说起李胜利死亡的事情,她那天正好在派出所里帮助侄女处理一个事情,“听到一声巨响,像一面墙倒了”

李胜利的死在较长一段时间一直被定性“跳楼自杀”

而检察院起诉书中的主要被告人吕留生则是吕秋玲的胞弟

认识李胜利的人几乎没有一个人相信37岁的李会跳楼自杀,他们河南省省国家税务局认为李行事谨小慎微,不会遇到最后需要靠跳楼才能解决的事情

李的父母当时正在沙南公安分局上访,警车转而把四名妇女送到周口市火车站派出所直到警方听说,郑州有媒体已经到周口了解此案,四人才被释放

警方将李胜利的家属叫到公安局,登记了所有家庭成员的姓名、工作单位、电话号码在周口市公用事业局工作的李艳红和李胜利的大哥也被登记在册

同日,周口市公安局沙南分局向李的家属提供了一份编号为周沙南公(2004)118号的《关于李胜利在七一路派出所跳楼事件的情况调查报告》

李金花通过刘,得知当天还有一个姓赵的人也在派出所她找到了赵家赵的母亲说,已经有警察来过她家,要赵作证说李是自己跳楼的,“我们只好向着活人,不向死人”

深夜24时许,家属们聚集在河南省安阳市地图派出所寻求一个说法匆匆赶到的周口市公安局沙南分局副局长凌洋称,李上午到一个移动收费厅闹事被民警带到派出所,在二楼值班室反省下午14时许,李在上四楼解手时跳楼自杀

只有四楼的那个房间没有灯火,寒风把一段窗帘吹起,清冷寂寥雨夜,河南省周口市李艳红又一次来到文明路福利厂临路的一栋家属楼边,“那个家散了”

那一串钥匙顺利打开李胜利的房门,粉碎李家家人最后一点侥幸

老太太的侄女姓刘,她恰是当天和李胜利一起被留置在值班室的人

第一次尸检由周口市两级检察院进行法医临走时,李的家人跪在两名法医脚下,乞求他们公正鉴定2004年9月27日出具的《周口市川汇区人民检察院检察鉴定文书》称,李胜利系高坠造成呼吸循环中枢功能障碍,失血、创伤性休克河南省政府采购网网,导致呼吸循环功能衰竭死亡

“他们(警察)把我的上衣扒了个精光,把我抬起向警车塞,上千人在旁边看着”,李的大姐李金花说,在念高中的女儿因此被同学取笑

家属提出对李胜利尸检,还原李胜利死亡的真相

2004年12月22日夜,周口大雪皑皑,李家两姐妹拎着浆糊桶在城市的大街小巷贴出数以千计的求助信,信上说“现因本案缺乏有正义感、有良知的目击证人证实当时的案发经过,致使案件进展缓慢,凶手逍遥法外”李家呼吁知情者能够站出来提供和反映当时的案发情况或者线索

周说她只是说了一句气话,但次日上午,李胜利经过吕秋玲的收费厅时被警察带走

“堡垒已经牢固形成,从初查到立案、刑拘、逮捕、移送起诉、退侦、再移送起诉、起诉每一个环节都艰难复杂”一名参与河南省地方税务局发本案调查的工作人员后来告诉李家亲属,“即便是你们来办理此案,也不一定能够忍受其中艰难和压力”

奇怪的伤痕

2004年9月21日下午,周口市区两级检察院法医对李进行尸检后来的法医鉴定显示李的身上多处大面积青紫伤和皮下瘀血,左眼眶乌青,颅底骨骨折,鼻耳流血,左侧肋骨有十根骨折,其中三根肋骨中线断裂,右侧肋骨三根骨折,左胳膊肘鹰嘴骨折,心脏、肝、牌、肺、肾等多处破裂,膀胱大面积瘀血,双上肢多处创伤,左侧腰部大面积皮下瘀血等上下几十处伤痕

那个晚上,周口市中心医院住院部一名勤杂工找到了她,交给了她一串钥匙他说送一具尸体到太平间时,白布滑落,他惊愕发现是李胜利的脸李家在医院大门右侧开了一个报刊亭,他们相识

李家经营的一处报刊河南省国家税务局局亭在医院门口,距离派出所500米

李家更加无法接受法医鉴定的结果10月2日,河南省检察院的法医对李胜利进行了第二次尸检,李的家人又一次跪在他们面前,乞求公正10月14日法医出具的《河南省人民检察院检验鉴定文书》称,高坠可以形成李胜利身体伤痕,李的死亡原因为创伤性、失血性休克死亡

检察院提起公诉的背后,是李胜利家人两年来不断的申诉,“告御状”获得来自中央高层的批示帮助周口的检察机关在这个案件上赢得了一个短暂、未被干扰的空间

路上行人很惊讶这个家庭,但没有人阻挡他们,一些人陪着他们缓缓走,一边抹着眼泪

李为了保护仅存的左眼而辍学回家每次和该同学家索要医疗费时,李的父母都需要和对方父母大吵一次生活中的太多无常或危险让李几乎变了河南省工商局查询网一个人,他不再大笑,开始封闭而小心翼翼地生活他下岗后曾在另一条街开影碟店,但一年被警方白条罚款三次共计6000元,他不得不来姐姐李金花的报刊亭帮助照看

李的忍耐力很多人都曾目睹,一名凶悍妇女因为五毛钱大骂李胜利,骂了无数粗口,引得数十人围观,李则低着头坐在报刊亭里,时不时推紧玻璃窗,不做任何回应

《法律与生活》特约撰稿 邓飞 发自河南(法律与生活,司法部旗下杂志)

2004年9月20日晚上,她也来到了这栋四楼,摸索着试图打开哥哥李胜利的家门门开了,她的手哆嗦了一下,坐到了地上,“哥哥真的死了”

报告说,分局局长赵建设指派副局长凌洋到达现场指挥抢救在医院里,多次和李胜利家属联系,但一直联系不上,李最后死亡

2004年9月,吕秋玲经营的移动收河南国家税务局官网费厅被其口头转让给了李胜利,转让费用八万元但双方后来因为转让发生了争执李胜利的家属回忆,2004年9月19日上午,李胜利找到吕秋玲交纳8万元的转让费,而吕却扬着手中的一张存折说,别人已经将钱存到她的存折,收费厅已经转让给了别人

2005年元月,李家写了一封致全国各级政法部门及领导的公开信,直指冷飞和其他民警及吕留生将李胜利打成重伤后从四楼扔下摔死,当地公安机关包庇、庇护

之后,警方找到了公用事业局的主管领导,让单位对李家兄妹严加看管,不得请假外出和上访,否则扣发工资、开除公职,该单位的文明单位评比资格将被取消

三次司法鉴定力证自杀

4月11日,周口市法院公开审理一起警察杀人案件——警察帮助一名法院工作人员把一名男子打得半死,抛下派河南省政府采购限额出所三楼,称其自杀中央领导人的批示最终揭开真相,引发一个令人不安追问——中国羁押场所每年诸多被定性“自杀”事件背后是否也隐藏着像李一样的冤屈和凄惨

当天晚上,李胜利和妻子周影霞在家里越想越生气,就下楼给吕秋玲打电话理论吕挂断电话后,周影霞再次拨打了电话,并且气愤的说要让吕秋玲丢丢人,随即挂断了电话

李胜利的生活在高二时发生第一次重大转折——一个小学同学走在他背后,踢跺地面想给他一个惊讶,李一回头,一根踢起的竹签刺中他的右眼,鲜血直流,李不得不换了一只义眼

李家要求做第三次尸检,这让一些人感觉烦躁——区检察院要家属拿出三万元,称如果拿不出三万元,就等于放弃尸检的权力后来,司法部司法鉴定中心进行了第三次河南省省政府采购法医鉴定2005年1月,该中心提供的鉴定书称,李胜利的死亡原因是高坠致创伤合并失血性休克派出所正在盖新房,暂时在周口市燃气公司院内办公,李胜利的坠落惊动了很多人,其中有人看见他趴在地上,整个身体和墙壁呈现平行,靠墙根很近,“这个人死得太奇怪了”

这份报告称,2004年9月20日上午九时五十七分左右,110指挥中心指令,人民路中心医院家属院西100米路北移动收费厅有人闹事,七一路派出所民警冷飞、孟军伟立即到达现场,将吵架双方李胜利和吕留生带回值班室中午12时许,民警王海宇在所内食堂吃饭,由民警刘青峰值班,大约14时许,有人喊“有人跳楼了”,见李胜利躺在地上

三级法医鉴定程序已经走到了尽头,李胜利自杀似乎证据确凿父亲李清武说,他第一次感受给人下河南国家税务局跪显然无法获取公正,李家选择了上街自救——李清武翻出了一面铜锣,他当年是豫剧团的锣鼓手,老人每敲一声就喊一声,“七一路派出所警察了”,最后几乎声嘶力竭,后面是子女们搀扶着老母亲缓缓前行,一脸泪水

后来,川汇区检察院以涉嫌玩忽职守罪将副所长冷飞控制了起来,并委托周口警方对他执行监视居住,但案件就此石沉大海

在李胜利死后第3天,有人发现参与办案的七一路派出所副所长冷飞失踪,当日值班民警刘青峰也不知去向越来越多的疑点让李家开始认为李胜利之死背后一定隐藏着什么,而两个民警的潜逃坚定了他们的判断

李金花后悔自己没有带着录音机,当家属们下午再度来到赵家李胜利的女儿跪在赵母面前,乞求赵母重复上午说过的话时,赵河南地方税务局母只是不住的叹气,不肯再说一句关于警察的事情

报告中所称的移动收费厅为一个叫吕秋玲的女人在2004年5月所开,相距李家的报刊亭约一百米,报刊亭所售的电话卡一直由吕提供,吕还曾经对她的同行竞争者称她和李胜利是亲戚

派出所的自杀事件报告

两年之后的2006年年底,周口市人民检察院以故意杀人罪起诉七一派出所警察李立田、周口市川汇区法院执行局书记员吕留生4月初,该所原副所长冷飞被改诉故意杀人罪,成为杀死李胜利的共犯之一此外,还有数名警察将被另案处理,他们涉嫌在派出所内殴打李胜利并将其扔下三楼,制造跳楼自杀的假象

2004年10月14日,李家姐妹二人和周影霞与她的嫂子,拿着李胜利一身伤痕的照片到周口市委门口上访,结果被几十名防暴警察以妨碍社会秩序河南省工商局查询为由强行带离现场周影霞在警车里大哭,被警察抓着窗帘捂住口鼻,“当时我几乎窒息”